诗文库 正文
无碍居士道隐园记(绍兴二年十一月) 宋 · 李弥大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民国《江苏通志稿·金石志》卷一一、《洞庭山金石》卷一、康熙《具区志》卷一一
林屋洞山之南麓,土沃以饶,奇右附之以错峙,东南面太湖,远山翼而环之,盖湖山之极观也。莽草丛卉,未有过而问者。无碍居士尝散策游,乃约工费助道家而团之。其西则苍壁数仞,洞穴呀然南向者,曰丙洞。自洞之东北跻攀而上,有石室窈以深者,曰旸谷。缘山而东,乱石如群,犀象牛羊,起伏蹲卧乎左右前后者,曰齐物观。又其东有大石,中通小径,曲而又曲,曰曲岩。居士思晦而明,齐不齐以致其曲,而未能也。岩观之前,大梅十数本,中为亭曰驾浮,可以旷望,将凌空而蹑虚也。会一圃之中,夷篁茅,发奇秀,殖嘉茂,负来冈,隐然南指,结庵以居,曰无碍,室曰易老,且将栖息于兹,学易老以忘吾年也。居士少为儒,言迂而行质,仕则不合而去,游于释而泳于老,盖隐于道者,非身隐,其道隐也。居士李姓,弥大名也。绍兴壬子十一月十五日记。
三黜诗(己酉岁送吕公出守南阳也 有序) 北宋 · 吕陶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下惠为士师,子文乃令尹。
仕也固不喜,黜之何尝愠。
直道宜少合,高风谅难泯。
大抵君子心,惟义素藏韫。
进非为私谋,退亦为道隐。
顾彼荣与辱,于吾不加损。
我公天下贤,许国以诚悃。
危言屡启纳,大事费量忖。
审如秦和医,良剂起疾疢。
工如鲁匠斲,钜木赴绳准。
昔尝迁九江,谁谓去途窘。
又尝谪蕲水,恬然泛惊濆。
于今已三黜,去就决不混。
远视前世贤,并驱而齐轸。
大敌众所畏,未战势自殒。
惟公鼓而前,万旅悚兵楯。
晚节人所重,半道或凋陨。
惟公久益壮,千古激忠愤。
大明方乘离,元老反遇遁。
得丧未易言,所系在邦本。
朝奉大夫知洋州杨府君墓志铭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二、《净德集》卷二二、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
汉太尉杨震,以忠义刚方之节,扶危持颠,王室倚之,虽乱不亡,功德及四海,深且大矣。天与令善,子孙盛多,历九百九十年,爵禄犹不绝,间有贤者出焉。盖二十四世生汉公,在唐宣宗时,领宣武、天平二节度,居靖恭里,光显一时。又二世,生珂,任金堂县令,生国子祭酒担,因葬金堂于绵竹,遂为绵竹人。祭酒生颖,仕孟蜀,为汉州别驾。别驾生曮,怀道自晦,不愿仕,族党尊为隐君。祥符、天禧间,大臣表论行义,授国子监主簿。隐君有二子,长曰至,为尚书郎,故累赠太常少卿;次曰塾,乃君考也,趣识超迈,有君子长者称,乡人之善者皆师式其行,赠朝请郎。君讳宗惠,字敦夫。孩提时已庄谨,不妄笑言。既长,能学以干禄,擢嘉祐八年进士第。初授眉州司法,以亲嫌徙陵州,视条格有未安,辄论奏,往往如请,著为令。迁遂州青石令,改著作佐郎、知绵州巴西县。是时苗、役之令初下,远方郡邑行之或过与不及,独君能体法意,推广以序,民得不扰。使者请君赍奏而上,谓可迁进,君以亲年高辞不行,就辟监成都商税。前此有司幸赏,征敛无名,求溢常课,多至迁二官。君罢太甚者,羡入遂寡,畴其劳,惟可减岁进秩。丁母忧,去位。服除,改秘书丞。君居丧逢郊霈,未封其亲,乃叙前劳于朝,丐一命以及父,部使亦为之言,皆不报,君自是不复语减岁之赏。朝请公既没,终丧踰年,顾松槚不忍去,殆无仕进意,亲友强之,久而后行。今天子即位,诏天下实封言事,君献十议:一任宰相,二选将帅,三省冗官,四薄赋敛,五慎名器,六安边鄙,七广言路,八重法令,九节浮费,十议科举。其言有补于治。尝通判衡州,岁大水,民饥且溺,郡守坐视不恤,君尽假官舟以济,发廪贷之,然后白使者,全活甚众。湖南郡县凡追集,吏以文书鬻于皂隶,谓之「卖帖」,得者藉以敛贿,公肆掊扰,上下不为怪,民甚病之。君严治之,立禁条以上闻,朝廷因作法颁天下。又尝知洋州,为《劝学文》谕郡人,朔望率诸生释菜于先圣,退而环坐,执经讲论,课试能否,于是旧俗一变,学者数倍,争讼为之衰息。绍圣元年十二月十二日卒于官,既阅月,朝奉大夫命始下。享年五十六。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乡先茔之次。母张氏,封广德;王氏,封靖安,皆县太君。妻黎氏,寿安县君。子六人:綝、繗、缃、纁、絿、綨。綝,泸州司户参军;缃,早卒;馀皆力学求举。女三人:长适宇文纲,次适李际,季适奉议郎张及。君孝友廉静,贵义而贱利,事亲能养志,惟恐一毫违其欲。爱人惜物甚勤,不汲汲于荣禄。朝请公长女既适朝散郎宇文昭度,爱之,留于家,与君共居三十年,内外无间言。洎析产为二,君乃占瘠土,故伏腊冠婚之费有不给,而终身犹贫。亲党无以葬,与孤女不能嫁,则出力资之。壬申岁,绵竹水灾,君率里人瘗溺尸凡千数,其在官亦以为切务。元祐中,大臣有喜君者,欲援以进,君不趋合乃已。或勉之,则曰:「用舍在道,通塞在命,求无益也」。平居不倦学,有文集二十卷。晚读释老书,常戒杀,间不茹荤,旬至四五日。非宾客,尽昼默坐。将捐馆之数日,呼綝读司马承祯《坐忘论》,既而叹曰:「人之处世,要在如是,于物我始终之理,其有得乎」!及其亡也,亲友或谓君常苦脾疾,蔬食损气,以及大故,盖惜君不幸而云耳。有王从古,持术考数,或以奇中,尝告君曰:「异时有同祖考名者,位己之上,宜虑以避祸」。君既在洋,会朝奉郎张塾为利州路转运通判,适与朝请公同讳,未几,君乃卒。呜呼,天下之事,不可致诘,岂一端者!元丰初,予始识君,一日,与客偕至,客诧其亲侈纵声色以自奉,真得富贵之乐,君愀然顾予曰:「审如是,何以示子孙」!予尝研味此语,爱君之清识云。铭曰:
其质也良,其守也方。外舒其华,中敛其光。富兮非吾乐,嗟悖义而多藏;贵兮非我好,敢枉己以自戕?予迹孰从?泰然不竞之场。予心安归?漠然无何有之乡。令名不忘,终焉允臧。
夜行船 明 · 屠隆
出处:六十种曲 䌽毫记 第三出
外扮司马子微上:家在天台华顶上。丹台名姓。
烟霞骨相。碧落千寻。
红霞百丈。听一派仙音嘹喨。
吴愚隐诗序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三、《潜斋集》卷七
大道之行与天下为公,故毁誉出于一世之所同。道隐,而毁誉不见于天下,而后出于士大夫之抗节义、矜名称者之所独,抑狭矣,然犹赖其有是也。东汉之微,如膺、滂、固、乔,更相标榜,将以嘘扬一烬之火而燃之,而卒不竞。君子原其始,谓子陵高节,实养成之,狂奴之号,后世以此少刘文叔,谓光之不屈也固宜,不知光之政乐,其得是名也,则志遂矣。此东都风俗之美,所以卓冠汉唐也。古括吴君愚隐以诗文相證,读之气劲辞直。至于言议之公,虽亲者不附,疏者不遗,予是以嘉君用志之独如此也。来婿白云,与闽人谢翱皋羽、婺人方景山为友,结诗社于双台下,盖高子陵之风久矣。且将徵微言以自信。以君笃信不迁,而犹俟予言以信,岂以其毁誉之不苟然也?予顷尝识皋羽,每见其谈林德阳、吴某忠谊不可企,心敬之爱之;复谈愚隐,曰「好义不屈人也」,亦敬之爱之。今皋羽下地,林、吴隔阔,及见君所作,益信皋羽之不妄许人,与予之不妄交皋羽也。尚友古人,幸使得齿于君、厨、俊、及,吾犹惧世之不乐人善者之不吾知也。九京可作,无已则申屠蟠矣乎!君有志于道者,敢以予所自信者告之。
沁园春 赠混真子只诀 元末明初 · 王玠
道隐无名,包含万象,总在身心。
若一言勘破,本来面目,不生不灭,耀古腾今。
返照回光,存神绝念,直下承当莫外寻。
忠言守,这些儿妙处,至理玄深。
真中不许容针。
好把阳炉鍊浊阴。
待阳生冬至,重门深锁,乌飞兔走。
虎啸龙吟。
片饷回旋,半时交姤,大地山河尽变金。
超三界,作蓬莱仙子,寒暑无侵。
广陵妖乱志 唐末 · 罗隐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七
高骈末年。惑于神仙之说。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皆言能役使鬼神。变化黄白。骈酷信之。遂委以政事。用之等援引朋党。恣为不法。其后亦虑多言者有所泄漏。因谓骈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难。所患者。学道之人。真气稍亏。灵贶遂绝。骈闻之。以为信然。乃谢绝人事。屏弃妾媵。宾客将吏。无复见者。有不得已之故。则遣人洗浴斋戒。诣紫极宫道士祓除不祥。谓之解秽。然后见之。拜起才终。已复引出。自此内外壅隔。纪纲日紊。用之等因大行威福。傍若无人。岁月既深。根蒂遂固。用之自谓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称将军。有一萧胜者。谓之秦穆公驸马。皆云上仙遣来。为令公道侣。其鄙诞不经。率皆如此。江阳县前一地祇小庙。用之贫贱时。常与妻寓止巫舍。凡所动静。祷而后行。及得志。谓为冥助。遂修崇之。回廊曲室。妆楼寝殿。百有馀间。土木工饰。尽江南之选。每军旅大事。则以少牢祀之。用之守一皆云神遇。骈凡有密请。即遣二人致意焉。中和元年。用之以神仙好楼居。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其斤斧之声。昼夜不绝。费数万缗。半岁方就。自成至败。竟不一游。扃鐍俨然。以至灰烬。是冬又起延和阁于大厅之西。凡七间。高八丈。皆饰以珠玉。绮窗绣户。殆非人工。每旦焚名香。列异宝。以祈王母之降。及师铎乱。人有登之者。于藻井垂莲之上见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此近诗妖也。用之公然云与上仙来往。每对骈或叱咄风云。顾揖空中。谓见偫仙来往过于外。骈随而拜之。用之指画纷纭。略无愧色。左右稍有异论。则死不旋踵矣。见者莫测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用之忽云。后土夫人灵仇遣使就某借兵马。并李筌所撰太白阴经。骈遽下两县。萃百姓苇席数千领。画作甲马之状。遣用之于庙庭烧之。又以五䌽笺写太白阴经十道。置于神座之侧。又于夫人帐中塑一绿衣年少。谓之韦郎。庙成。有人于西庑栋上题一长句诗曰。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形。九天元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岩岫拂眉青。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修看太白经。好事者竞相传诵。是岁诏于广陵立骈生祠。并刻石颂。差州人采碑材于宣城。及至杨子县。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牵至州南。凿垣架濠。移入城内。及明。栅缉如故。因令杨子县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遂悬购之。至晚云。被神人移至街市。骈大惊。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上以金书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即令两都出兵仗鼓乐。迎入碧筠亭。至三桥拥闹之处。故埋石以碍之。伪云人牛拽不动。骈乃朱篆数字。贴于碑上。须臾去石乃行。观者互相谓曰。碑动也。识者恶之。明日。杨子有一村妪诣知府判官陈牒云。夜来里胥借耕牛牵碑。误损其足。远近闻之。莫不绝倒。比至失守。师铎之众竟自坏墉而进。常与丞相郑公不恊。用之知之。忽曰。适得上仙书。宰执之间有阴图令公者。使一侠士来。夜当至。骈惊悸不已。问计于用之。用之曰。张先生少年时尝学斯术于井深里聂夫人。近日不知更肯为之否。若有。但请此人当之。无不齑粉者。骈立召守一语之。对曰。老夫久不为此戏。手足生疏。然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妇人衣。匿于别室。守一寝于骈卧内。至夜分。掷一铜铁于阶砌之上。铿然有声。遂出皮囊中彘血。洒于庭户檐宇间。如格斗之状。明日。骈泣谢守一曰。蒙仙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肉矣。乃躬辇金玉及通天犀带。以酬其劳。又有萧胜者。亦用之党也。纳五百金赂于用之。用之曰。尔何欲。曰。欲得知盐城监耳。乃见骈。为求知盐城监。骈以当任者有绩。与夺之间。颇有难色。用之曰。用胜为盐城者。不为胜也。昨得上仙书云。有一宝剑在盐城井中。须一灵官取之。以胜上仙左右人。欲遣去耳。骈俛仰许之。胜至监数月。遂匣一铜匕首献于骈。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则百里之内。五兵不敢犯。骈甚异之。遂饰以宝玉。常置座隅。时广陵久雨。用之谓骈曰。此地当有火灾。郭邑之间。悉合灰烬。近日遣金山下毒龙以少雨濡之。自此虽无大段烧。亦不免小小惊动也。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纵火。荒祠坏宇。无复存者。骈尝受道家秘法。用之守一无增焉。因刻一青石如手版状。隐起龙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骈见之。不胜惊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计其鸾鹤不久当降。某等此际谪限已满。便应得陪幢节。同归真境也。他日瑶池席上。亦是人间一故事。言毕欢笑不已。遂相与登延和阁。命酒肴极欢而罢。后于道院庭中刻木为鹤。大如小驷。羁辔中设机棙。人或逼之。奋然飞动。骈尝羽服跨之。仰视空阔。有飘然之思矣。自是严斋醮。炼金丹。费耗资财。动逾万计。日居月诸。竟无其验。吕用之。鄱阳安仁里细民也。性桀黠。略知文字。父璜。以货茗为业。来往于淮浙间。时四方无事。广陵为歌钟之地。富商大贾。通逾百数。璜明敏善酒律。多与偫商游。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既惠悟。事诸贾皆得欢心。时或整履摇箑。匿家与奴婢等。居数岁。璜卒于家。乾符初。偫盗攻剽州里。遂他适。用之既孤且贫。其舅徐鲁仁赒急之。岁馀。通于鲁仁室。为鲁仁所逐。因事九华山道士牛宏徽。宏徽自谓得道者也。用之降志师之。传其驱役考召之术。宏徽既死。用之复客于广陵。遂縠巾布褐。用符药以易衣食。岁馀。丞相刘公节制淮左。有蛊道置法者。逮捕甚急。用之惧。遂南渡。时高骈镇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轻举不死之道。用之以其术通于客次。逾月不召。诣渤海亲人俞公楚。公楚奇之。过为儒服。目之曰江西吕巡官。因间荐于渤海。及召试。公楚与左右附会其术得验。寻署观察推官。仍为制其名。因字之曰无可。言无可无不可也。自是出入无禁。初专方药香火之事。明年。渤海移镇。用之固请戎服。遂署右职。用之素负贩。久客广陵。公私利病。无不详熟。鼎灶之暇。妄陈时政得失。渤海益奇之。渐加委仗。先是渤海旧将有梁缵陈拱冯绶董仅。公楚归礼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用之乃树置私党。窥伺动息。有不可去者。则厚以金宝悦之。左右偫小。皆市井人。见利忘义。上下相蒙。大逞妖妄。仙书神符。无日无之。更迭唱和。罔知愧耻。自是贿赂公行。条章日紊。烦刑重赋。率意而为。道路嗟怨。各怀乱计。用之惧有窃发之变。因请置巡察使。采听府城密事。渤海遂承制授御史大夫。充诸军都巡察使。于是召募府县先负罪停废胥吏阴狡凶狠者。得百许人。厚其官佣。以备指使。各有十馀丁。纵横闾巷间。谓之察子。至于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隐语。莫不知之。自是道路以目。有异已者。纵谨静端默。亦不免其祸。破灭者数百家。将校之中。累足屏气焉。高骈嬖吏诸葛殷。妖人吕用之之党也。初自鄱阳将诣广陵。用之先谓骈曰。玉皇以令公久为人臣。机务稍旷。获谴于时君。辄遣左右一尊神为令公道中羽翼。不久当降。令公善遇。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间优职縻之。明日。殷果来。遂巾褐见骈于碧筠亭。妖形鬼态。辩诈蜂起。谓可以坐召神仙。立变寒暑。骈莫测也。俾神灵遇之。谓之诸葛将军也。每从容酒席间。听其鬼怪之说。则尽日忘倦。自是累迁盐铁剧职。聚财数十万缗。其凶邪阴狡。用之蔑如也。有大贾周师儒者。其居处花木楼榭之奇。为广陵甲第。殷欲之。而师儒拒焉。一日。殷谓骈曰。府城之内。当有妖起。使其得志。非水旱兵戈之匹也。骈曰。为之奈何。殷曰。当就其下建斋坛。请灵官镇之。殷即指师儒之第为处。骈命军候驱出其家。是日雨雪骤降。泥淖方盛。执事者鞭挞迫蹙。师儒携挈老幼。匐匍道路。观者莫不愕然。殷迁其族而家焉。殷足先患风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痒。命一青衣交手爬搔。血流方止。骈性严洁。甥侄辈皆不能侍坐。唯与殷款曲。未尝不废寝忘餐。或促膝密坐。同杯共器。遇其风疽忽发。即恣意搔扪。指爪之间。脓血沾染。骈与之饮啖。曾无难色。左右或以为言。骈曰。神仙多以此试人。汝辈莫介意也。骈前有一犬子。每闻殷腥秽之气。则来近之。骈怪其驯狎。殷笑曰。某常在大罗宫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复相识。其虚诞率多如此。高虞常谓人曰。争知不是吾灭族冤家也。殷性躁虐。知扬州院来两月。官吏数百人。鞭背殆半。光启二年。伪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及城陷。窜至湾头。为逻者所擒。腰下获黄金数斤。通天犀带两条。既缚入城。百姓聚观。交唾其面。寻撮其鬓发。顷刻都尽。狱具。刑于下马桥南。杖至百馀。绞而未绝。会师铎母自子城归家。经过法所。遂扶起避之。复苏于桥下。执扑者寻以巨木踣之。驺殿过。决罚如初。始殷之遇也。骄暴之名。寻布于远近。其族人竞以谦损戒殷。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当须富贵自处。人生宁有两遍死者。至是果再行法。及弃尸道左。为雠人剜其目。断其舌。儿童辈以瓦砾投之。须臾成峰。吴尧卿者。家于广陵。初佣保于逆旅。善书记。因出入府庭。遂闻于缙绅。始为盐铁小吏。性敏辩。事之利病。皆心记口调。悦人耳目。故丞相李尉以其能。首任之。高骈因署尧卿知泗州院。兼判国监。寻奏为刺史。制命未行。会军变。复归广陵。顷之。知浙西院。数月而罢。又知扬州院兼榷籴使。伪朝授尧卿御史大夫。尧卿托附权势。不问贵贱。苟有歧路。纵厮养辈。必敛衽以金玉饵之。微似失势。虽素约为死交。则相对终日。不复与言。趋利背义如此。权贵无不以贿赂交结之。故不离淮泗。僭窃朱紫。尘污官省三数年间。盗用盐铁钱六十万缗。时王棨知两使务局。下尧卿狱。将穷其事。为诸葛殷所保持获全。及城陷。军人识是尧卿者。咸请啖之。毕师铎不许。夜令尧卿以他服而遁。至楚州遇变。为仇人所杀。弃尸衢中。其妻以纸絮苇棺敛之。未及就圹。好事者题其上云。信物一角。附至阿鼻地狱。请去斜封。送上阎罗大王。时人以为笑端。
龙泉县创建城隍祠记 北宋 · 蒋概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一、乾隆《吉安府志》卷一四
粤昔黄帝伐涿鹿,因山川之险,始筑城邑以居。城者成也,一成不可毁也。内曰城,外曰隍。《易》曰「城复于隍」,所由来久矣。城隍之神始于何时,无可稽考,又为之立庙祀,何也?自秦毒天下,列国纷乱,而鬼神乏主,英精怪质,主宰失次,其或山冢萃崩,川谷沸裂。道隐乎邪,德败乎幽,藏变生灾,风雨愆期,万物不振,黎民受殃。恍乎惚乎,而有操乎坤舆之奠者,补苍海之缺陷。君大道而不屈,运玄德于无穷,出理阴阳,而灵耀浃乎寰区,功施济乎动植。善善恶恶,其司人祸福,若有权衡度量焉。群骇而惊怖,遂相率而谓之曰:「此佑国福民,郡邑中之守土者所当祀也」。无以名之,名之曰城隍。所谓克茂其绩,神以义起者乎。祀典虽不见于《礼》经,与社稷坛壝而并重于邦国。凡祭山陵川泽丘陵坟衍原隰,必举而为配享,祀事维虔。岁时朔望,司牧率属必躬亲谒祷。今我朝经国之初典,神天而封锡,宇内凡作其高深者,咸神以秩之。维庙肇兴,今择地建立,以钦崇其明禋。予不能却里人之请,于是乎书。
按:乾隆《龙泉县志》卷九,乾隆三十六年刻本。
通元子栖宾亭记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七
距彭泽东十里。有仙邃源奥处。号曰富阳。文士李中白隐焉。五年冬别中白。岁且翅。再自淝陵之江左。因访于是。至其门。骖不暇緤。而目爽神王。恍恍然迨若入于异境矣。愬别苦外。不复游一词。且乐其得也。木秀于芝。泉甘于饴。霁峰倚空。如碧毫扫粉障。色正鲜温。鸣溪潨潨。源内橐籥。韝出琉璃液。石有怪者。骁然闯然。若将为人者。禽有异者。嘐嘐然若将天驯耶。每空斋寥寥。寒月方午。松竹交韵。其正声雅音。笙师之吹竿。邠人之鼓籥。不能过也。况延白云为升堂之侣。结清风为入室之宾。其为趣则生而未睹矣。中白所尚皆古。以时不合己。故隐是境。将至老。呜呼。世有用君子之道隐者乎。有则是境不足留吾中白也。昔余与中白有俱隐湘衡之志。中白以时不合己。果偿本心。余以寻求计吏。不谐夙念。今至是境。语及名利。则芒刺在背矣。夫宾之来也。不逾于邑(谓彭泽县)。邑距是十里。至是者不为易矣。其延之。旦不晡乎。晡不夕乎。则俟宾之所。果不可低庳。于是钜其寝。西向百步。则筑宾亭焉。两其室而一其厦。且曰。宾将病暑。吾则敞其檐。宾将病寒。吾则奥其牖。自竟是功。则鲜薧之馈。罍樽之费。纵倍于前矣。其功始于咸通二年秋八月。后五年五月。中白馆余于是。且祷其记而名之者。累月让不获。因曰。古者有高隐殊逸。未被爵命。敬之者以其德业号而称之。元德元晏是也。夫学高行远谓之通。志深道大谓之元。男子通称谓之子。谓请以通元子为其号。请以栖宾为亭名。噫。知我者不谓我为佞友矣。五年五月朔日记。
移元徵君书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六 创作地点:安徽省池州市石台县
徵君足下。行奇操峻。舍明天子贤宰相。退隐于陵阳。踞见青山。傲视白云。得丧不可摇其心。荣辱不能动其志。桎拲冠冕。泥滓禄位。甚善甚善。苟与足下同道者。必汲汲自退。名惟恐闻。行惟恐显。老死为山谷人矣。或名欲遗千载。利欲及当今者。闻足下之道。可以不进其说耶。日休闻古之圣贤。无不欲有意于民也。苟或退者。是时弊不可正。主惛不可晓。进则祸。退则安。斯或隐矣。有是者。世不可知其名。俗不能得其教。尚惧来世圣人责乎无意于民故也。此谓之道隐。其次者。行不端于巳。名不闻于人。欲乎仕则惧祸。欲乎退则思进。必为怪行以动俗。诙言以矫物。上则邀天子再三之命。下则取诸侯殷勤之礼。甚有百世之风。次有当时之誉。此之谓名隐。其次者。行有过僻。志有深傲。饰身不由乎礼乐。行巳不在乎是非。入其室者惟清风。升其牖者惟明月。木石然。糜鹿然。期夫道家之用。以全彼生。此之谓性隐。然而道隐者贤人也。名隐者小人也。性隐者野人也。有夫尧舜救世汤禹拯乱之心者。视道隐之人。由夫樵苏之民耳。况名与性哉。今天下虽无事。河湟有黠虏之患。岭徼有逋蛮之虞。主上焦心灼思。晏询夜谋。宰相战慄于岩廊。百执事奔走于朝右。然尚未复贞观开元之大治。有致君于唐虞。跻民于仁寿者。其人则鲜。其求则勤。元纁之聘。屡降于山林。少微之星。但明于霄汉。此真足下之所高视也。呜呼。斯时也。山林之间。宜倒衣以接礼。重趼以应命。赴明天子千年之运。成大丈夫万世之业。勋铭于钟鼎。德著于竹帛。可不盛哉。夫主上知足下之道久矣。加以郡守荐之。宰相誉之。虽锡命屡颁。而高风转固。接物日简。入山益深。且足下将为道隐乎。则道隐者世不可知其名。俗不能得其尚。足下之名尚矣。丹青于世矣。岂谓道隐哉。将为名隐乎。则名隐者以怪行动俗。以诙言矫物。足下之道。伸之而伊夔。屈之而夷齐。岂谓名隐哉。将为性隐乎。则性隐者饰身不由乎礼乐。行巳不在乎是非。足下顷荐名于有司。客位于侯伯。岂所谓性隐乎。然三隐者。足下皆出其表。复何为而高卧哉。如终卧陵阳而不起。是废乎古人之道者也。仲尼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也。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巳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夫前二者。圣人之所不为。足下之学杨墨乎。申韩乎。何其悖于道也。如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则舜不为高蹈也。舜不为真隐也。足下其亦有意乎。如纳仆之言。翻然而起。醒然而用。朝庭必处足下于大谏。次用足下于宰辅。其在大谏也。以直气吹日月之翳。以正道立天地之根。先黜陟于朝廷。次按察于侯国。其在宰辅也。外以道宁四夷。内以法提百揆。俾天地反妖为瑞。使阴阳易愆为穰。然后以元菟乐浪为持节之州。昆崙崦嵫作驻跸之地。又不知房杜姚宋何人也。果行是道。罄南山之竹。不足以书足下之功。穷百谷之波。不足以注足下之善。以足下之风。可以知仆之志。以仆之道。可以发足下之文。故不远千里。授书于御者。用以吐仆臆中之奇贮也。仆之取舍。自有方寸。异时无望于足下。发函之后。但起无疑。不宣。日休再拜。
刘知几论(二)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刘知几又论太史公、左丘明、荀子、班固于《春秋》有虚美者五,此乃刘子议天地之不大,笑日月之不明,多见其不知量也。其五美固不足与论其是非,然尤可罪者,谓汲冢书与鲁史符同,「『获君曰止』,『诛臣曰刺』,『执我行人』,『杀其大夫』,『郑弃其师』,『陨石于宋五』,诸如此句,多是古史全文,则知孔子谓修者,但用其成事,就加雕饰,仍旧而已,有何力哉」?噫,刘子之罪,过于杨、墨也!且圣人达则王道行于天下,禹、汤、文、武是也;圣人否则王道隐于《春秋》,孔子是也。今刘氏取信于汲冢《竹书》、《琐语》,而谓孔子何力于《春秋》,何诬圣人之甚也!夫孔子之于《春秋》,有不合于王道者,则定法于一字以褒贬之;如其策书成文,书所为法,则因而直书,盖圣人之志也。而刘子谓笔则笔,削则削,皆为虚言,何狂悖之甚也!汲冢等书所载,盖战国之时,好学者爱其语句,乃录于竹简,以便记览,若今之抄集子史雅言之类,后因其死,乃藏于墓中。至晋太康中,其书始出,而挚虞、束晰、荀顗、干宝、杜预之徒,不知是当时好学者所记录竹简之辞,反谓《春秋》已前旧有此文,遂使刘子惑之,以圣人「何力于《春秋》」。以此论之,则刘子之罪,过于杨、墨远矣。茍不辟而归坦涂,愚恐学者径驰于淫说矣。
唐虞三代纯懿如何论 南宋 · 吴君擢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六、《论学绳尺》卷二
圣人之心可以言而见,不可以言而尽。圣人何事于言哉?道隐于无言而寄于无心者,圣人浑沦之天也。然圣人之心,虽与天者游,而亦岂能忘情于斯世,则其见于辞令之间、君臣告语之际,始有不能以终隐者矣。惟其不能以终隐也,故其精神心术之所形,始有可得而见者矣。人见其粹而正者谓之纯,温而良者谓之懿,遂谓其隐然于心者,皆显而见之于言,抑岂知夫可见者言而不尽见者心!纯懿之妙,又岂止于言也哉?王通氏论汉制而有感于唐虞三代之纯懿,通可谓知圣人之言者矣,未必尽知圣人之心也。唐虞三代纯懿如何,请申之。圣人之心,何心哉?无思无虑也,无将无迎也。其纯而不杂、渊而且懿者常在也,其浑然之天,虽鬼神莫能窥也。然而有心焉不能以无事也,感而遂通,则应生焉;有君焉不可以无臣也,都俞吁咈,则言形焉。噫!是可以见其心矣,而未可以尽圣人也。退藏于密者,圣人之分;矢口成文者,圣人之馀。为其馀而不及其分,圣人之心亦缺然矣。吾观之书,其有以见二帝三王之心乎?典谟之温润深纯,冠冕乎百世之上下,然观二典之寂寥简短,则知三谟已为辞费。虽曰朝廷之上、君臣之间,不可以无言也,至如命官询谋、恤刑敷教等事,皆不能不衡于虑者,圣人岂能以不言而遂已乎?然此特其粗者,其精微阃奥则不如是而遽止也。执中一语,君臣更相授受,心与理涵,如印如券,其精神心术之妙尽在于是。纯懿之真者固未尝散也,浑者固未尝漓也,迨夫《甘誓》之作,有扈氏之战,君臣至于敌体,或者已伤其夏德之衰。若夫商周之誓诰,则真者散、浑者漓矣。《多士》之训,迁都之举,反覆数四,若将曲防而预制之者。兴言至此,未始不病其用心之劳,则知夫言之多者始为心之病,屈曲聱牙,大非纯懿之所形矣,况于唐虞三代而下者乎?此王通氏所以慨思于古圣人纯懿之为也。通其求圣人之言乎,抑亦求圣人之心乎?若谓帝王之纯懿但止于典诰之间,则未为知圣人者。其所以致不足于汉制者,曰政则茍简,岂若唐虞三代之纯懿乎?呜呼,汉之不古若岂独政也哉!彼徒知帝王之言而不知帝王之心故也。胡不因其言而求其心乎?钦天等语非纯乎?其所以敬天者,则非止于历象授时之事也。正德等辞非懿乎?其所以为德者,则非止于用休用威之时也。曰平章百姓,曰敬敷五教,非帝治之懿者乎?然帝治之所以懿者在道,则又不独在是也。由后世而观,亦幸而有可證之言;由汉制而论,则又未为尽知帝王之心。何则?辞令训诰者其粗也,而精神心术者其精也,维持控制者其浅也,而浑沦涵蓄者其深也。汉之制毋亦于其粗而不于其精、于其浅而不于其深者乎!贤良制策,犹可曰体古人敬贤之意,而石渠称制临决,则不过任己之见而抑臣下之言。古人纯懿之妙,恐不从事于言语口舌间也。虽然,三代而下,如汉制亦未可少,此王通续《书》之百篇所以跻之典诰之列,亦未为无见也。通之言曰:「皇坟帝典,不得而识矣,不以三代之礼统天下,终危邦也。如不得已,其两汉之制乎」!夫以不得已云者,则固已知其非纯懿也,况于真者愈裂、浑者愈漓耶,吾于汉复何尤?
与台守曾郎中帖(四)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八、《内简尺牍》卷六
公居官,未尝废书,新著犹未辱枉教也。向守黄冈,栖霞、雪堂遗址自公起废。千载风流,遂与东坡共为不朽。司马子微名书绛阙,身居赤城,高风绝尘,尚可想见否乎?孙兴公之赋,韩公送惠师,东坡送杜介诗,高词妙语,至今与此山争雄。宏父官閒无事,援笔一挥,追配前作,幸勿多让。
四训 其一 训学 南宋 · 徐侨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
不讲是忧(理窒则忧。),悦此时习(理洽则悦。)。自谓不厌,犹恐其失。十五始志,逮矩不踰。十室忠信,好不我如。我非生知,敏以求之。发愤忘食,老知不至。终夜不寐,以思无益。于我何有,要在默识。《易》加数年,无大过焉。女何不为,可兴者《诗》。君子就道,无求安饱。笃信守善,随道隐见。三年不易,匪志于谷。寡尤寡悔,奚俟干禄。六蔽有言,务不是力。好仁好信,终隳愚贼。入孝出悌,文乃有馀。贼人之子,恶置读书。不思则罔,不重奚固。爱人以道,为己乃古。子以四教,多识一贯。谋道不忧,约礼弗畔。毋怠而寝,莫省所诲。毋悦而画,自安于退。迁怒贰过,不萌于微。未闻好者,有焉其谁。博无成名,曷从庶几。进而不止,惟颜是希。
白云先生鲁叶殿丞交之父有隐节其居徽考所赐旁为魏高士守一庵高士上皇所宾礼庵亦赐地也高士亡矣而白云之后至食不给过之慨然为赋此篇 南宋 · 李流谦
白云先生去何从,烟霞高人继其踪。
两朝恩光照岩穴,映墙竹柏清阴同。
高人已注丹台籍,白云子孙食不给。
人生有累岂妻孥,生羡金门羽衣客。
老子象赞及跋 南宋 · 诸葛应杰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九、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七
大哉至道,辩为自然,劫终劫始,先地先天。含光默默,永劫绵绵。东训尼父,西證金仙。古今敬仰,世代流传。八十一化,号曰元元。
尝观老子《道德经》云:「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就是而言,则老子德容似未易以想见也。然则果不可想见乎?《经》又有云:「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是亦未可以无形议之也。今本乃道士懒庵杜应然尝刊梓印行,自后失其传久矣。应杰昔得懒庵亲授此本,奉以香火,有年于兹,不敢自秘。合家发心,命匠伐石,刊于至融老君岩中。非邀福也,盖将期与此岩之真像同为不朽,而四方无不传之,以敬仰云。时咸淳八年岁在壬申仲冬吉日,八桂诸葛应杰谨题,州学学谕欧阳宜中书。玉融周聪□镌。
奉安玉册记 宋 · 洪刍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四
元丰四年,神宗皇帝若曰:「惟江州庐山太平兴国宫九天采访使者,盖天之贵神,与世为福,而隆名徽称,历代置而不讲,甚非所以答赛神明之意,其进号『应元保运真君』,遣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官廖维护送金书殿榜并敕文即赐焉」。先是,本观道士陶智仙诛茅创宇,发地得殖瓴一,破之,以土实,厥土五色,获铜泉一,其文曰「应元保运」,初不知其何祥也。后二年而明诏宠加,与泉文符,廖维即取其泉以献。恭惟皇上南面,百神受职,天启其衷,幽冥同符,不其伟欤!粤政和五年,今上皇帝临莅天下之十六载,以意承考,以道交神,而神祇祖考安乐之。式瞻四方,靡神不宗,乃眷南顾,惟应元保运真君陟降庭止,在帝左右。惟我神考,肇建鸿号而典册未备,遹追继承,其在我后之人,乃命有司备礼册命焉。遣入内内侍省敦武郎黄京奉玉册以至,册文有皇帝名,且曰「谨再拜言」,其恭如是。守土之臣与县令祠官,跪起荐进,惟谨厥册,刻以嘉玉,贯以金縢,藉以文锦,外匣下床,彤髹扣饰,光彩焜耀,穷工极丽,不可名字。冠褐之徒,拭目荣观,欢呼鼓舞,动色相趋,既而奉安于别殿之阁以尊之。后一年而祠吏臣刍实来奉香火,黄冠羽衣无虑二百辈,雁行而进曰:「主上原道德之意,崇黄老之学,寅奉明神,聿修阔典,礼重文蔚,绝后光前,而金石之刻不刊,无以铺张王灵,昭示来世,非老于文学者,其谁宜为」?臣刍曰:「道士言是」。谨按《录异记》:唐开元十九年,明皇帝梦神人朱衣金冠,乘车而下,曰:「我九天采访使者,当馆我于庐山西北隅」。明日又降于庭,命吴道子写之,遣内供奉持使者真图建立祠庙于山之阴。明皇帝亲书缪篆殿额以赐之,其文曰「九天使者之殿」,而无「采访」之称,其榜固在也。建庙之初,祥异甚黟,事见李枇《庙碑》、潘观《祥验记》、张景述《续浔阳记》、陈舜俞《庐山记》。故世谓使者之号、庐山之祠,皆权舆于有唐,发祥于明帝也。臣刍考之不然。按《五岳真形图》,其说曰五岳皆有佐命之山,崧、岱、华、恒,以少室、武当、罗浮、括苍、地肺、女凡、河逢、抱犊为佐命,分治四岳。惟衡岳孤峙而无辅,故黄帝省方南至于江,请命上帝,乃建潜、霍二山为南岳储君,又拜青城山为丈人,庐山为使者,则使者之名尚矣。《真形图》虽兴于中古,然历世方士,祖袭授受,东晋之世,辑而成书,不可诬也。开元中,天台司马子微谓五岳皆有上清真人降任其职,因敕五岳各立真君祠,其说盖出于《真形图》。而《开元诏书》青城丈人庙、庐山使者庙,选道士奉香火,视五岳真君祠。则庐山房祀,意自司马子微发之,其肸蚃昭晰,见于梦寐,不可知也。详考传记,使者之神,盖德镇之高真、祝融之夹辅云。其说见于东晋之前,而九天采访之名盖后世所加,其庙于庐山之北,则自唐明皇帝始。至南唐改号通元府,本朝太平兴国二年,始以纪元赐今名。世惑于俚俗肤浅之碑,齐谐志怪之说,弗加深考,以失事实,故并论其本末,以祛来者之惑焉。重和元年十一月十日建,朝散郎、提点太平兴国宫、赐绯鱼袋臣洪刍撰,草莽臣侍其倬篆额。重和元年十一月十日,道士臣陈思恭、臣陶知常、臣章安主、臣沈继彬、臣李仲恭、臣萧敏脩、臣高至道建。
按:《庐山太平兴国宫采访真君事实》卷六,正统道藏正乙部。又见《永乐大典》卷六六九八,《庐山纪事》卷一○。
天坛王屋山圣迹序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三十一
国家保安宗社。金箓籍文。设罗天之醮。投金龙玉简于天下名山洞府。谨按道藏龟山白玉上经。具列所在去处。十大洞天内一王屋山。清虚小有之洞。周回万里。在洛京西北王屋县。仙人王真人治之。传曰。黄帝于元年正月甲子。列席于王屋山。清斋三日。登山至顶。于琼林台祷上帝破蚩尤。遂敕王母降于天坛。母既降。黄帝亲供侍焉。王母乃召东海青童君。召九天元女。授与破蚩尤之策。黄帝依命。杀蚩尤于冀。天下乃无不克。海内安然。王母遣西方白虎之神。赐黄帝元羽之衣。乃命帝会于孤竹之野。帝钦命斋戒。严驾而行。既至孤竹。见空中千乘万骑。或有了髻青衣童子数百人。或五䌽羽服。或乘飞龙。或乘飞虎。或乘鸾鹤。或执珠幢锦伞霓旌绛节。或持如意九曲几。及前后歌舞妓乐。不可名状。俄见宝车一乘。驾五色斑龙九头。上有羽盖九重。中有仙女一人。衣黄裳。戴金冠。隐隐而至。左右侍从有仙童一人。谓帝曰。此西王母也。帝接至。母令仙童二人命帝坐。贺帝曰。圣躬安。天下宁矣。久即戎事。得无劳乎。帝谢曰。赖上帝厚恩。圣母谕教。得宁天下。岂敢称功乎。母乃命饮。筵上花果樽罍。器皿光赫。大小各异。而不能辩其一焉。复遣仙女宋妙英歌万年长生之曲。歌罢。母赐帝茹芝数枚。食之不饥不渴。又赐修真七昧之书。授讫。母冲天而去。后三载。于八月一日。母遣西方白虎之神为使。命黄帝。时在大隗山受母命。帝即斋戒至洛阳。帝自白波涉渡。至王屋。清斋三日。登山。即八月十五日。至顶上祝香祷焉。俄而西方天香馥郁。自天而下。遍闻山谷。青鸟先至。帝曰。阿母降矣。俄而见空中千乘万骑。一如孤竹之仪。既降天坛。帝列席下。见仙众羽服冠简。环佩履舄。帝乃频顾之。母曰。帝何为哉。帝曰。恐左右不谨。母曰。帝何不实耶。帝乃实对。母曰。天上之服。非人间之有。此衣非朝礼星辰国王父母。不可服焉。帝曰。朕南面承尊。不敢以羽衣赐人臣。母曰善。羽衣不拜帝王者。自此始也。帝欲设食。母止之。谓帝曰。吾之仙众。不饥不渴。岂欲造人间之馔乎。王母戒帝曰。设欲供养神仙上界星辰日月。但择吉日。筑坛场。设净席。布香灯花果而已。如无。用清水药苗代之。馀皆不可。言毕。王母赐帝碧霞之浆。赤精之果讫。王母冲天而去。自此每年八月十五日。四方善士云集于此山。此日亦系清虚宫中孝校功行仙籍于此山也。又真诰云。元元帝时命四海龙神所修天下十大洞天。用疆鼓之石。重重相謺。于此尚存焉。又上方院者。即上访院也。昔轩辕黄帝访寻四山。故曰上访院。后司马承祯改作上方院焉。唐睿宗皇帝时。玉真公主于金仙观修道。今即灵都观是也。帝幸真元金仙二观。与西京相对。出元武门。渡大河至东章村。为之曰东章驿。敕东济源县南河清县西邵源县北阳城县四县界分巡护金仙贞元二观。王屋山自轩辕黄帝后。至晋南岳魏夫人。上帝迁号。敕小有洞主王子登下教魏华。存于小有清虚宫中。四十七真受学道毕。南岳灵官仙众。自清虚宫迎夫人赴南岳衡山司命之任矣。盖天地不言。须凭集文籍。开示古传实迹。今录圣境。真元混沌未分。道气包含妙本。阴阳既判。真形出见。元经著为图经。俾来者知所自云。
天坛王屋山圣迹记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三十四
盖闻天元设象。运日月以璇衡。地道纲维。布山河而列政。有王屋山者。在洛阳京北百馀里。黄河之北。势雄气壮。冈阜相连。高耸太虚。倚悬列宿。西接于昆邱。东连于沧海。谨按龟山白玉上经曰。洞天周回万里。山水之源。图经曰。上则接于昆邱。下即侵于蓬岛。最高者首名天坛山也。黄帝内传云。为之琼林台。真诰云。琼林者。即清虚小有之别天也。其下即生泡济之水。中有水芝。人得服者长生耳。昔黄帝上台。见一级高可及二丈许。下石二级。高可七十尺许。四方壁立。皆造化融成。黄帝于此告天。遂感九天元女西王母。降授九鼎神丹经阴符策。遂乃。克伏蚩尤之党。自此天坛之始也。其上多石。可生草木。实为五岳四渎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神仙朝会之所。每至三月十八日及诸元会日。五更之初。天气清明。辄闻仙钟从远洞中发。寥寥之声。清宛可入耳。将日出。则日气炯炯。可以见生死之情状。观天地之变化。当晓时分别之际。则闻仙鸡报晓。往往飞栖下地。象小于家鸡。其毛如雪。又坛心有石灯台。四门。中高可丈馀。制造甚奇。镇于洞天。诸元会日。灵山真圣皆朝会坛所。考校学仙之人。及世间善恶籍箓之案。是日往往则阴云蔽固。竟日方散。是日有道之士。学修仙之人。投简奏词。醮谢其下。坛隅有造石灯台小碣记云。天宝八年。新安尉公使内使宫围令符筵喜因为国为民醮坛置。碣阴刻卢仝高常严固。至太和五年。凡字缺损。坛心高突。秀出偫峰。每日初出。影西度。掩西方山脊。亦可及千馀里。上无飞鸟。风若松声。太虚中孤危而四面无碍。人立于上。冲和血气。状如勇心直胫而立。目视历历。亦可自辨其形影。似凭高眺远。飞越崖谷。长天未晓。身若浮萍。又如精气所乘。飙不得落。此果乃真仙游行之所也。心若不志。销烁其精魂耳。似有怖惧。凡有道之士。身若轻举。天明日朗。则夜闻人语笑之声。或箫鼓奏于其上。又坛西有悬泉。名曰太一泉。其水味甘如醴。其泉水流如线。落在石㪷中。深可数尺。千人饮之不耗。经年不汲如故。次西一石岩。名曰黑龙洞。洞上半崖。高数十丈。有一洞。深二丈许。正射西北天门。名曰按云庵。旧有葛梯。人蹬蹑可到。昔太乙元君修道于此。其太一泉水。伏流其下。东为济水。其泉次南有一岩。曰紫金堂。昔轩辕黄帝驾憩于此。沿堂侧其道径甚崄。至一石门。侧身可上。乃止坛顶。其门名曰东天门。门东有换衣亭。坛顶上有三清殿。东西有廊庑。坛畔有四角亭。临崖百尺。凭阑四望。南视嵩峰少室。大河如带。西有王附山。东北有王母三洞。坛东北隅有一石。长丈馀。阔尺许。突出崖头。下深百丈。登坛人供侍香火。朝拜王母三洞。心有恐怖者不敢上。石名曰定心石。北望析城山。东北望太行。东观日出。如生沧海。四面瞻视。偫山卑如邱阜。方显洞天之独尊。高表神仙之圣迹。坛东一峰甚秀。名曰日精峰。坛西峰名曰月华峰。峰南一平岭。号曰蹑云峤。下有一涧。名曰避秦沟。西南下十八盘。次南曰仙人桥。东有伏龙岭。南一小峰。名曰鸡子峰。次下仰天池。次南路有歇息亭。自坛顶至上方院八里。又曰中岩台。乃司马子微修行游息之所。前下紫微溪。至阳台观八里。中有仙猫洞不老泉。观东有燕真人洗耳井仍存。在阳台观东北百馀步。俗呼燕家泉。其观前分八冈。名曰八仙冈。昔司马承祯天师。河内温城人也。乃西晋司马宣王之后。今温县西二十里招贤城是也。尚有晋三帝坟在焉。唐睿宗皇帝女玉真公主好道。师司马天师。天师住天台山紫霄峰。后睿宗宣诏住上方院。其司马初师嵩岳潘师正。师正师茅山王升真。升真师华阳隐居陶仙翁。其四世不失正道。唐明皇即位。于开元十二年敕修阳台观。明皇御书寥阳。殿榜。内塑五老仙像。阳台有钟一口。上篆六十四卦。曰万象钟。有坛曰法象坛。有钟楼名曰气象楼。殿西北有道院。名曰白云道院。司马号白云先生。有亭曰松亭。有先生庙堂。先生撰文一部。曰白云记。篆书别为一体。号曰金剪刀。流行于世。先生未神化时。注太上升元经及坐忘论。亦行于世。至开元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有双鹤绕坛西北而去。彼时白云自堂中出。闻箫韶之声。此先生显化之验也。王屋县宰崔日用闻奏。明皇异之。先生神化时年八十有九。谥赠银青光禄大夫。谥白云先生。堂西壁上画先生游行。乘驾黄犊车。白云步步相随。观西有山神庙。即王屋山神也。天宝年。其神用阴兵助郭子仪破安禄山。后明皇封为总灵明神天王。仍敕修其庙。观南有太山庙。南王屋县去西八里有藏花洞。其水春绿夏赤。秋白冬紫。水味甘美。坛东南附山名青罗峰。下有青罗仙人观碑存焉。坛北有五斗峰。通麻笼药匮二山。王屋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也。药匮山次东有赵老缠。昔赵真人修道于此。及四真人炼丹于此。有石室二十馀间。霍仙人修炼于此。名霍师堂。坛东南有山名齐岭。下有山名垂簪峰。又侧有清虚小有洞。洞内周游万里。昔唐建三清殿及清虚观。其洞内有因兵火。居民避乱。秽气所触。民出洞后。有石落。塞合洞门。真诰云。其洞中日月。昼夜光明辉映。朗接太虚。与外日月无异。此乃为日月伏根也。日曰神精。月白阴精。明照在洞天之中。天亦高大。星宿云气。无草木万类。洞宫之中。有金玉之殿。及多宝贝黄金。琉璃琼璧。不可名状。有五阙五山。加于五岳。上生紫林方华。星髓金津。碧毫朱灵。夜粲细实。并壶中洞天之所生也。人得食之。乃长生神仙矣。洞主王君。掌校仙籍。善恶之录。处事其中矣。太素三元上道君遣青真左夫人郭灵盖右夫人杨玉华。赍神策玉玺见授王君。为太素清虚真人。领清虚小有洞天。王分主四司。左保上公治王屋山。洞天之中。给金童玉女各三百人。掌上清玉章太素。宝元秘籍。上品九仙灵文。山海妙经。尽掌之焉。又总洞中明景三天宝录。得乘龙跨虎。金辇琼轮。八景飞舆。出入上清。受事太素。寝宴太极也。小有洞天者。乃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宗首也。仙都所宗。太上所保。故重其任。以委偫真矣。元始天王曰。夫小有洞天者。是十大洞天之首。三十六小洞天之总首也。齐岭东一山。名曰玉阳山。山东次南有瀑水如练。长百尺。落半崖。涧下有深潭。名曰撺钟浤。其山名西玉阳山。灵灵都宫东北有山名东玉阳山。山有洞深百尺。国家时投金龙于此。洞旁有一憩鹤亭。高数丈。上有鹤迹存焉。昔因周灵王太子王子晋与师浮邱公游天坛回。憩鹤于此。天坛四面附山。峰峦涧岭。泉谷胜迹。总目于石。颂曰。
王屋天坛福地元。清虚小有洞天仙。无穷胜境于人物。有感神通今古传。
游盖竹洞天记 宋 · 林一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六、永乐《乐清县志》卷六、《名山胜概记》卷二一、《古今游名山记》卷一○
去邑十五里,初从浣纱溪入路,水石深幽,林木茂密,冈势上下回郁。登垄望,见大海、海门诸山绵延纡复,或现或隐,黯然黛色,愈空愈远。山行又十馀里,乃至洞,皆岩石散峙、荒冈丛巘之中,或跂如列屏,或竖如树碑,或深广如厦屋,或峭峻如城壁。最外一大石欹立,循石侧下,有土穴斜入,昏黑中,多大蝠蝙,相传以此为洞,然幽黯,卒莫究其所至。邑先生汤君达可作记,号为「盖竹山宝光长耀洞天」,引司马子微说,为仙人商丘子所治,其事甚异。盖天地间高深虚实险夷,皆常理也,有高必有深,有虚必有实,有夷必有险。至于大山长谷之间,其颠穴边隅隈隩,巉刻颓削之形,坎窍洼深之变,皆险中之常也。是四海九州之内,其山谷脉络窠臼,贯穿盘结,荒忽暗昧,神怪所凭,以为出没,若此者何限,亦不必异也。